买盐中的故事

贵州老高

买盐中的故事

高致贤

“文革”期间，物资供应匮之，抢购已成习惯。西南一隅，某公社的茅草房外，杂乱地贴着“批深批透，批倒批臭”等红绿标语。为庆祝公社造反派夺权斗争胜利3周年，公社分销店千方百计调进一批盐巴，作为不需凭票供应的特殊照顾来卖给本公社社员，每人一份，卖完为止。用此手段来吸引农民参加大会。

“喜讯”传出，社员们呼儿唤女，男女老少一哄而上，将分销店的窗口围得水泄不通。真个是人挤人，人重人，人摞人。为能买到那点“胜利盐”，以解家乏食盐之困。社员们自觉地像北京高峰期乘公交车那样，再挤也能互相谅解。前面的，甘心情愿去紧靠柜台或紧贴墙壁，争个有利地形，哪怕背负着潮水般人流的拥压。后面的使劲向前挤去，巴不得靠近窗口一点。中间的被挤得双脚离地，身不由己。前面的买到盐巴后退不出来，后面未买到的又挤不进去。人高手长的扑到前面人的背上，从人头上伸手递钱去买盐。人矮的被淹没在人海深处，气得东突西闯、又喊又叫也无济于事。

“嗨！你这老者！”人群中一中年妇女不禁暴发出一声责怪。反脸怒视着一个匐在她背上的老头。不知是老头占据了她的有利地形，还是她的动感地带受到外力干扰，抑或是阴阳摩擦？看她始有难言，进而难边，只得怒问。然而，此时的人们，思想都集中在如何买到“胜利盐”上，谁有闲心来评论他们的是非？那么拥挤的场合，谁又能判出个是非来？那女人虽然难忍，那老者也属无意，觉得自己无辜受责划不过，便反问一句：“老者咋啦？老者就不吃盐巴啦？！”

“不要闹啦，要吵就出去吵！”有人不耐烦地大声制止。同时有人干涉：“不要挡住我！”“不要……”在人们的一片遣责声中，老者闭下口来。那妇女也不说话了。可那卖盐的女营业员却放慢了称盐速度，目光射向那老头，不知是女性的惺惺相惜，还是抱打不平？蔑视地向老头骂出一句脏话：“P老者！”那老头马上盯住她，半真半假、不温不火，显得认真严肃地说：“你这个同志在说些那样？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话要讲政治’。我只听说过‘批林批孔’，哪时候又出来了一个‘批老者’的文件啦？”不少人发出戏谑的笑声，议论鹊起，女营业员停下手中的称，好象要发火似的。然而，几个老头却先发起火来，不满地吼道：“管你妈的批哪个，快称盐巴啦！我们还要拿回去吃晚饭哩！”人丛中不知谁又补了一句：“没有盐巴吃，批哪个都没劲，还是先批发点盐巴要紧吧，批嘴……”人们轰然大笑。有人钻了笑者分散精力的空子，乘机挤上前去置换了某人的位置。一些人的最佳位置在訇笑声中失去，于是便暴发了战争：吵骂，拥挤，轰笑……但眼睛总是盯住那卖盐巴的姑娘那里。

天快黑了，会没有开成，人们还在吵吵嚷嚷、嘻嘻哈哈声中挤着买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