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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家乡的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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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5 05: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家乡啊!
高致贤
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我随车返回阔别十多年的第二故乡——瓢井。
客车沿着蜿蜒的山区公路,向崇山峻岭间爬去。车到瓢井新街,迎面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循声看去,只见十字街挺立着一个崭新的水龙头。白水花花,几个小孩正披衣搭衫挽着裤脚在水龙头边嬉戏。
“啊,瓢井吃上自来水了!”我不禁欢呼雀跃。
耳听这哗哗的水声,眼看那银白的水柱,二十多年前我在这里用水的艰辛往事,亦如水龙头被一下大大拧开——
1958年,我从毕节师范学校毕业回县,被分配到瓢井小学任教。有人告诉我:“瓢井用水太困难啦!”从来没有到过瓢井的我,哪肯相信?瓢井瓢井,有瓢有井,岂能少水?当时在我的想象之中,瓢井定是一个状如天井的小盆地。谁知去到那里一看,天啦!它竟坐落在海拔1700多米的山垭上,除东边的营盘山高过街面外,其余三面的街口均处于山垭口上,怎能装水?但为什么又要取这么个地名?
问其由来,原来是北街之尾有一天然石窝,其形如井,只能盛水一瓢,而又常年不干,传为仙人所造,故得此名。
瓢井是大方县最大的乡区集镇,全镇有中、南、西、北四条大街,还有半边街、毕节巷子等小街小巷与四大街紧相衔接。每条大街之街头均有一眼水井。据说,建街初期,山头绿树浓荫,井中碧水盈盈,常年不干。随着物换星移,人口增长,林木被伐,小街逐渐发展为大镇,水也就渐渐不够用了。随着历史的推移,缺水现象越来越严重,街上的一批卖水为生者也应运而生。西街的吴吉先老人就挑了几十年的水卖……
看,刘泽仲同志满面春风地走过来了。他刚从水龙头边洗过脚。记得,我在瓢井小学任教时,他是学校的校工。他有一副强壮的身架,又能吃苦耐劳,赢得多少人的称赞。可他全天奔波,弄得腿疼肩肿,精疲力竭,所挑的水,远不能满足三四百师生的饮用。假期中,他像个勘察家,扛着锄头,走在瓢井周围的山丘平地,东瞧瞧,西看看,发现低洼润浸的地方,就掏起一口小井,仿佛传说中的那个造井仙人下凡。每天清晨,他便挑着水桶去拜望他的那一口口小井。倘能从每口井中舀到一瓢清水,他就会感到十分欣慰。
在瓢井,等水是惯常之事。有老人和小孩的人家,平时就由他们到井边去等水。西街有个桶桶井,口阔平方丈,井深二丈余,山洪来时,浊水盈井,用水不难;一到枯水季节,井水干枯,间或井中有一涓涓细流,人们便攀援石壁,下到井底去接水。鞋底的污尼尘垢糊上井壁,桶底的鸡屎煤灰掉于井底。好容易接满一担水,也要几经过滤方能饮用。至于没有闲人等水的人家,那就只有到四五里外的板板桥或广东沟去挑水了!
当时,我这个万米长跑的获奖运动员,有时披着晨星出,担起旭日归;有时顶起夕阳去,挑着月光回。每天的课余时间,只要能为家中挑上两担水,就算大大的功劳了!一次,县里到瓢井放电影《刘三姐》,我是多么想好好看一看啊!但因家中无水,我只好算着时间,挑着桶跑,拟在放映之前赶回来。谁知井边等水人多,耽误了时间,尽管我一步不停往回赶,回到家中电影已放了多半。面对高悬的银幕,耳听刘三姐那悠扬动听的歌声,并没有使我陶醉;而那波光粼粼的背景,却使我羡慕至极。可是,随着银幕上的电光消失,水影也就不见了。街上的人们,又打着灯笼火把奔上了挑水的大路,我又马上挤入他们的行列中。这时,电影队的扩音箱里响起了“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声。这歌声,引起挑水者流的声声感叹:“我们的家乡啊,要是有一股清泉就好了!”听着声声感慨,我想起了家乡的远景。但眼前,每天早晚,由南街到板板桥,川北街去广东沟的路上,扁担吱呀,汗水滴嗒,扁担长龙来回蠕动,宛若一条“水龙”蠕动于瓢井镇的南北两翼。
住家户用百里之外的井水,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可在瓢井又是真的。瓢井在外地开车的驾驶员,有时驱车返井,途中总要想法带几桶清水回家。一次,省食品公司的一位驾驶员为瓢井供销社到百里之外的大方县城去运酒,厂内无货,采购员求他从酒厂运回清水一车,多少人家竞相买用,简直是奇闻。困难,迫使那里的人学会一水多用:一锅水,蒸饭后洗脸,洗脸后洗脚,洗脚后煮猪食,不会轻易泼掉……
多少年来,瓢井人民盼望着啊,盼望着,家乡何时能有点宽裕的水用?修沟引水,早已成为瓢井人民的夙愿。
解放前,有个伪镇长曾吹嘘要在瓢井修沟引水,可惜人民花了一大笔钱,换回的却是美梦一场。
解放初,人们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自来水管,安在地下”的共产主义美景十分向往。瓢井人民对“自来水管”的向往犹为迫切。“大跃进”中,瓢井也曾兴师动众,开工引水。后因主要劳动力要去砍树烧炭“确保钢铁元帅升帐、护送钢铁卫星上天”而被弃置于阴山背后;文化革命初期又兴修过一阵子,亦因“不准为修正主义路线卖命”而被迫停工。一次次动工,一次徒劳……,花开花落,星移物换,几十年过去了,瓢井人民仍然处于极度缺水的困境之中……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瓢井的人畜饮水工程再次提上当地各级党委政府的议事日程,并由瓢井区、社(镇)党委、政府组织实施。国家增拨水利款六七万元,县委派去工作队,公社党委带了头,群众的信心足了!资金不够,自筹补充,每家凑三担水费就是几百元;工程要人,尽义务,每人投十担水的工就是几千个。公社党委一动员,群众很快筹集资金300多元,义务投工5000多个,筑坝于广东沟,积涓涓细流为一库;开山过石门槛,引蜿蜒水道过数重山。无论赤日炎炎,还是白雪皑皑,为改变家乡缺水现状,水利工地上的人们总是热情地劳动着。经过两年的艰苦奋斗,到1981年春,终于在瓢井中街后的营盘山麓建起了“广东沟饮水池”,安水管5000余米,真是“清流曲径千余丈,九天银河落瓢井”!
“水仙花”开了!开在瓢井山镇,开在瓢井人民心中、传说为瓢井制水的水仙,谁也没有见过;龙头前的哗哗流水,激荡着人们的心田。
目睹瓢井街头的“水仙”怒放,想起以前瓢井人用水之艰辛、引水之苦斗;看到今天瓢井人迎水之欢乐,我仿佛看到水龙头前喜悦的泪花。吴吉先老人从水的奴隶变成公社管水员,一跃而成为水的主人。刘泽仲可以随时打开龙头用水了!
熬过黑夜的人,深知光明之宝贵;挨过寒冬的人,最爱春天的温暖。吴吉先老人满面春风,逢人便说:“今天好了!今天好了!”
看,瓢井街上的人们,正把一件件陈旧肮脏的东西搬到水龙头前荡涤一净。有些人家,还用胶管放水冲洗布满尘埃的旧墙壁……。环境卫生变了!一切都在向着美好方面变化着。
水电是一家,随着饮水问题的解决,路布公社水电站又为瓢井送来了光明。
今日之瓢井街头,白日水声哗哗,夜晚灯火辉煌,大街小巷沸腾了!50年代人们向往的“电灯水管”已成了现实。古老的瓢井镇焕发了青春。
面对青春焕发的瓢井,我想起了整个中国!
198210月草于瓢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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