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学生之四,瓢井小学的学生“欺骗”我 高致贤 1958年我从毕师提前毕业分到瓢井中心小学任教。第一学年当六年级的班主任,上五年级的语文课。第二、三学年均当六年级的班主任,也上六年级的语文课。当时我只进过4年多学校,凭着毕节师范学校毕业的牌子,加上我胸前佩带那枚体育锻炼的 “劳卫制一级证章”,首先从心理上征服了学生。再有我的语文、音乐、体育课上得比较正规,显得新颖、出色,算术课也还过得去,毕业班升学率高,赢得家长和师生的信任,这就站住脚了。 其次是我上课时十分严厉,课堂上不准学生有半点违纪,下课后我又成了“娃娃头”,和学生们一起唱歌、跳舞、捉迷藏,还和学生们“跳拱”游戏,我输了就弯腰弓背让学生们从我背上跳过,男生女生一样跳;打篮球我带队;干农活我在前。使学生对我既爱又怕,很听我的话,个别差生很快变好,使我很快在师生和家长中树立起较高的威信。 1961年整风整社后,马顺卿校长调到县商业局工作,李先镒老师调达溪学区任教导主任,我被区委指定为瓢井中心小学临时负责人,兼管学区工作。新学期开学不久,县文教局便通知我到毕师进修中师。这样,我的第一阶段——三年的教师生活就此告一段落 我离开瓢井小学教学已经65年了,很多往事早已忘怀,唯有那次受学生“欺骗”我的情景,依然铭刻于心,而且像髹漆工艺的隐花,时间越久越显现: 具体说来就是:1960年秋的一天下午放学后,我一头扎进陋室,蒙头欲睡,可怎么睡得着呢?晚餐尚无着落,越发感到吃了上顿无下顿之悲惨! 原因是前几天召开学区教师会议,我负责报到工作,王桂举、陈胜华们报到时,我错将10斤的粮票作1斤退出去,这就得赔上9斤,计13天的口粮。在当时,没有粮票是买不到饭吃的。十三天啊,人们都吃“低标准”,整天处于饥饿状态之中,谁还有余粮借人?我请假回老家去吃了了几天,赶快回校上课…… “老师,请您给我们讲道算术题。”学生班长孟信富把我请到楼下的教室中。学生们似乎显得特别“笨”,一道并非很难的算术题,我反复讲解他们都说还没有听懂。十多个学生围着我轮番问个不停…… 几个身影从教室外闪进来,带头的是少先队大队长熊启芬。他们不问题目,显得神神秘秘的。可因他们一进来,我身边的学生们都说听懂了。全都匆匆离去,且一个个回首看我时都闪过怪怪的目光。 我回去推开寝室门,一下傻眼了:一个大纸包摆在我的床头,打开一看,里面是50个刺莓粑粑,还有一张纸条: “老师,请原谅我们吧,我们骗了您……” 原来是学生们并非不懂算术题,而是怕我不收他们送我的粑粑,设计将我“骗”出寝室。 一个个红色的刺莓粑,那是用当地的野生果实——刺莓加玉米磨成的。刺莓是一种红荆棘上结的小粒果实,学名叫“救兵粮”,也有称“救饥粮”的,是人们充饥的一种野果实。相传,古时候有个将军带兵打仗,兵败之后,逃难途中没了军粮,饥寒交迫的士兵们,在山野找到这种甜带微涩的红籽粒充饥,救活一支军队,因而得名“救兵粮”。正值我断炊之时,学生们用它磨成粑粑来救我,我该叫它“救命粮”。我的泪水猛然如断了线的珠子。后来得知,是我连日沮丧着的面容引起学生们的注意。他们打探到我被食堂扣了13天的饭票后,便由六年级班的班委会和少先队中队委组织本班同学课余上山打刺莓,到生产队收过包谷的地里去捡社员漏收的玉米棒儿,剥下玉米粒与刺莓混磨,偷偷请当炊事员的家长背着司务长做成粑粑蒸熟来供我渡过难关。 岁月悠悠,物换星移,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的少先队员们早已手牵孙子游乐了,我知有个学生的孩子已成网络专家,还是我的博客圈子的资深成员。当然,也有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事沧桑,我早已由乡进城,由城退休,并旅居经济发达的深圳市,社会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新时期以来,我曾吃过几千元一桌的筵席。然而,在我的记忆中,任何高级的食品都没有学生们送我的“救命粮”珍贵,那其中的滋味是无法用语言文字来形容的,只能将它留在我的内心深处慢慢品尝。当我忆及此事时,无不再次感谢那些可爱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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