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者陈臻（人物速写）

贵州老高

破壁者陈臻（人物速写）

高致贤

陈臻这人，学历不甚高。税务中专出身，后来在北京广播学院得了个新闻学大专，本科汉语言文学则是在贵州大学函授得来。在今日之社会，文凭至上，他这般履历，本应埋没于芸芸众生之中，然而他却偏生从纸堆里钻出头来，竟至于晋升为省广播电视台的高级记者，又出专著，又获奖项，着实令一班"正途"出身者瞠目。

他的相貌并无甚奇特处，中等身材，面色微黄，眼睛不大，却极有神采。与人交谈时，常显出几分局促，手指不自觉地在膝上敲打，仿佛在计算着什么。然而一旦论及文章之事，那双眼便陡然亮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活泛了。

我的一位省报记者朋友说：初见他时，是在省里的的一次新闻工作者会议上。他坐在角落，不发一言，只是低头记录。轮到他发言时，他竟从税收政策讲到新闻报道的视角转换，条理分明，见解独到。会后我问他何以对税收如此了解，他笑了笑，道："中专学的便是这个，虽然后来转了行，但这些知识竟成了我的独门兵器。"

他的文章，我也读过几篇。不尚华丽，却极扎实。别人写扶贫，多在描绘山乡巨变；他却能从税收减免、产业扶持的角度，剖析政策如何落地生根。这大约便是他的"独门兵器"使然罢。

陈臻的成功，自然招来不少非议。有说他"不务正业"的，有质疑他"学历造假"的，更有人揣测他背后必有"贵人"相助。对于这些议论，他向来不置可否，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有一回酒后，他却对朋友说："他们以为我走了捷径，殊不知我绕了最远的路。"

他确乎是绕了远路的。中专毕业后，他在税务局做了几年小职员，白天核对数字，晚上啃文学书籍。后来考进电视台，从打杂做起，别人不愿跑的新闻他去跑，别人嫌麻烦的题材他接下。我的朋友见过他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着各种政策法规、经济术语，旁边还批注着如何转化为新闻报道的角度。

他的第一本专著《声音过后的“铁”痕》是他被评为“贵州省甲秀文化人才”后，国家给钱在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的。书出版后，颇受好评，但也有人嗤之以鼻："一个函授本科的，也敢著书立说！"这话传到他耳中，他也不过是笑笑，继续写他的第二本书。

陈臻最近一次获奖，是一篇关于乡村振兴的深度报道。评委会的评价是"视角独特，见解深刻"。我的朋友读他那篇文章时注意到，他竟能从一个小山村的产业变化，引申到国家税收政策的调整，再落脚到农民生活方式的转变。这种纵横捭阖的笔法，绝非一般文科生所能为。

如今的社会，迷信文凭已成通病。多少人才因一纸学历被挡在门外，又有多少庸才因文凭光环而平步青云。陈臻的存在，恰如一面镜子，照出了这病态的荒谬。他未必是什么天才，只不过是不甘心被既定轨道束缚，硬是在铜墙铁壁上撞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字，上书"破壁"二字，笔力遒劲。我的朋友问他是哪位名家所题，他赧然一笑："我自己写的，字不好，但意思到了。"

是啊，意思到了。在这个处处设壁的时代，能破壁而出者，便是英雄。

2025.6.13。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