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雄故事南雄人

贵州老高

南雄故事南雄人       

高致贤记：宋晓琪告诉我：“别了，南雄！”默默地，我在心中呼唤。

我于南雄，只是万千过客里的一个；南雄于我，却是30年后再相逢的故地；也是我那些新老南雄朋友们心心念念、爱入骨髓的家乡。

短暂的又一次南雄行，串联我的记忆，撩起我的情思，就有那一个个故事浮现脑海，就有那一张张面容微笑相对。如果说，第一次到南雄，更多的是在心中留下了珠玑古巷的沧桑、梅岭雄关的伟岸，那这一回则让我记住了南雄的新貌，记住了好多可爱的南雄人……

南雄这片郁郁葱葱的土地和我们祖国的很多地方一样，从古至今都生产故事，或许不算太稀罕。我特别稀罕的是，有那么多南雄人（包括到南雄的外地人）一提起南雄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故事如流水，收都收不住……他们既是故事的讲述者，又是故事的主人公。

故事由人讲，人在故事中……

        

           张波：相依古道，长住梅岭

到南雄的人，没有不去梅岭的。它自古雄踞粤赣边界，连接百越中原。南雄的古老历史，它是无言的权威见证者。梅关古道是目前全国保存最完好的古驿道，过去登岭过关，必走此路，冬季梅花盛开，美不胜收。1936年冬季，陈毅元帅带着伤病在此被困，20多天才脱险，期间“虑不得脱，得诗三首留衣底”，那就是后来流传甚广、伟哉壮哉的《梅岭三章》。后一首曰：“投身革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取义成仁今日事，人间遍种自由花”，今日读来，依旧荡气回肠。

初秋时节，虽说无梅花可赏，可单是那宽达17米、石块铺就的路面，在两旁枝叶相交的绿茵下伸延，便有无穷的韵味。

路不难走，想必在古代是阳关大道，只是因为上坡，总还是要费点劲，加之天气炎热，有些口干舌燥。巧的是此刻道旁一棵枝条横斜的梅树下，出现了一个简易小桌，铺着黄色的桌布，上面摆着诱人的两杯茶，以及一个铝锅，桌前竖一块硬纸板，上书：“梅岭山泉水，齐云山土茶。道家泡制，生津止渴，平安健康”，右下角两个显眼的大字：“免费”。

我们一行都带了水，却还是有些好奇，才一驻足，桌旁一位中年男子便热情邀请：“喝口茶再走吧”，接着又强调：“免费的，不要钱。”走拢一看，锅里满是茶水。

“您怎么会想到在这儿摆个免费茶摊的？”

“我就在这庙里做事，顺道方便一下游客。很多人不相信，说这年头哪有免费的茶！我说别处没有，不证明到处都没有，这茶真不要钱。有时候问好几遍，他们才动手倒茶喝。我这儿还有一项免费服务，手机充电。”中年男子呵呵笑了，我们也报以赞许的微笑。这两项免费服务，对于在外旅游或公干的人们，真够实在的。

转头一看，路对面就是个道观，上书“夫人庙”。那男子自称江西赣州人士，为何到此？他说：“这庙里的道长是我师傅，前几年师傅过世了，这里没人管，我来帮帮忙。”

见我在认真读庙门两旁的对联：“岭路控南陲驿草蛮烟风度至今怀故相，庙门临北野松声梅影仪型终古拜夫人”，男子马上讲起了那个民间流传千多年的悲壮故事。唐开元四年（公元716年），韶关始兴人张九龄在京城以秩满为由请辞归乡后，深感大庾岭梅关“人苦峻极”的艰险，也想为家乡老百姓做点实事，便向朝廷状请在此开路，得到批准，限三年完工。张九龄自任工程总负责人，昼夜劳累，指挥施工。岂料开局顺利，及至到了梅岭顶上，岩石昨凿今合，49天无用功，毫无进展。张九龄百思不解，后得高人指点，方知须得孕妇之血祭祀，山神方能保佑。其妻（一说其妾）戚氏正是身怀六甲，得知后悄悄于深夜提剑上山，剖腹献身，血洒雄关。张九龄闻讯大恸，越发勤奋，自此施工顺畅，进度加快。两年便修好了这条30华里的山道。可走行人，可通车马，官民皆大欢喜……当然，张九龄乃唐朝开元名相，历史上的影响，远不止这条驿道，但粤北家乡人提起他，津津乐道的少不了这件事。张夫人的故事先前听过，百度也随手可寻，本地人自不必说，都是熟悉的，但从这位刚来南雄一年的外省人嘴里听得，就又多了点滋味。

江西男子姓张名波，参军7年，退伍后分配在家乡工作，受外婆和父母都信道教的影响，也拜了道教师傅。原为感恩师傅而来，却是一来就喜欢上了南雄梅岭这个地方，闲下来交了些本地朋友，听了几十个从古至今的梅岭故事，大感兴趣。记在心里，说在嘴上。梅岭的游客在他这儿歇脚，他最乐意把那些故事和大家分享。这会儿我又问：“这古道上的石头，看上去就是随手铺的，可为什么隔几步就有一块石头是白色的呢？”经他一说，我才注意到果然如此。

“是为了方便行人走夜路，白石头反光吧！”

“正是”，张波两手一拍，更加兴奋。“我们的老祖宗聪明吧！当时这条路还规定了反向而行的车马和行人，各走路的一半，避免相互碰撞，加快通行速度。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这个意思。”

“呵，这不是最早的交通规则吗！”我打趣道。

张波还想继续讲故事，我们却要赶着上梅岭。待到下山时途经，匆匆打了招呼，他跟在后面喊：“这里好啊，我还想拍微电影，把那些故事都纪录下来……”

过后我才知道，张波萌生拍微电影的想法有个过程，这还得从他一年前来南雄说起。当时他的一位师兄从广州去赣州看他，说起南雄的三个道观，因为师傅不在了都乏人打理，问他有没有时间去帮一帮。他答应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就去南雄。2017年8月的一天，他踏进夫人庙大门的脚步，突然被一股难闻的异味阻止了，那是从庙内堆积的垃圾中散发出来的。放眼望去，蜘蛛网四处悬挂，冷清萧条。他一下子想起了师傅，心酸得不行。当过兵的人能吃苦，他定下心来，白天清理垃圾杂物，把门面打扫干净，傍晚下山住在镇里。除了不时回赣州家中几日，他大部分时间呆在梅岭。民风淳朴，水碧山青，食物新鲜，道教在心，他很享受这里的生活。日子过得很清静，特别是晚上，静得只有虫鸣。有时候朋友邀请，他也会去南雄城里吃吃饭，喝两杯小酒，到歌厅吼几嗓子。

庙里的整理修缮工作还在进行，完工后张波想搬进庙里居住，并准备几间客房，让前来看他和游览的朋友、战友以及家人们可以在这里小住几日。他笑言没有什么好招待，但白粥、馒头管够，要想打牙祭，自己下山去镇里的鹅王饭店啜一顿，南雄人烹调鹅肉可是一绝。

还有那些好听的故事，史实也好，传说也罢，正能量的东西就应该传播。张波是个喜欢折腾的人，他想做点事，拍微电影是其中一件：“拍个类似《乾隆下江南》的多集微电影，把梅岭的故事宣传出去，挺有意思的。”他把这想法一说，好些老战友投赞成票。能否实现还是未知数，但他觉得人总要有点梦想。“我尽心尽力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们的社会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是信念和传统美德。”这是张波的原话。不管这个微电影最终是否能拍成，我相信梅岭的故事总要说下去，因为这当中有历史渊源，有文化传承，也有人性之光。

“我打算在这里长期住下去，我是夫人庙的守望者。”说这话的时候，张波很平静，远没有说故事时的绘声绘色，像南雄人的实在。

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不是南雄人的新南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