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太和他的子女们

童话

李家老太和她的子女们
文/童话

        李家老太曾经是我家的邻居，年轻时的她高高大大的身材，讲起话来大大的嗓门，言语中夹杂着我也说不清楚的一种方言。黑里透红的脸膛时常泛着光，她的两条腿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弯弯的，而且走一路来左一摆右一摆，如同那载重的货车走在春天的翻浆路上一样。

        后来上了岁数，一只形影不离的拐杖就做了她的第三条腿，她“摆”到哪里，拐杖也跟着“摆”到哪里。别看她貌不出众，却是小镇家喻户晓的人物，让她出名的不光是因为她为人热情，乐善好施，也是缘于他的几个子女。

        李家老太共有9个孩子，老大不是她亲生的，是她丈夫前妻所生，大约在四十几岁的时候就得了癌症，丢下的老婆儿子独自撒手而去，也许不是己出的缘故吧，彼此一直少有来往。

　　她自己生有3子5女。排行老二的这个儿子曾经是她的骄傲，这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部队当兵，所以连我们这些前后院的邻居都忘了他长的什么摸样。

        直到有一天，一纸烈士证书到家门，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家的这个儿子在训练场上排雷时，因为保护战友而壮烈牺牲。李家老太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哭的黑天黑地，而是坚强地去了部队，在众目睽睽的几万人官兵大会上上侃侃而谈。

        从那以后人们都知道，她家之所以出现了一个英雄的儿子，是因为有了她这个英雄母亲的教育。那时候，每当春节的时候，当地的武装部都要敲锣打鼓地去她家送年画和拥军拥属五星灯，那盏红红的五星灯曾羡慕过多少人崇拜的目光，同时也激励了多少同龄的孩子们发誓前往部队这个大熔炉去锻炼。

　　他的三儿子也是当兵的出身，转业以后在供电局工作，长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当时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为他暗送秋波。可是他对所有的女孩子含情的目光都视而不见，偏偏喜欢上了一个结婚多年，大他很多的有妇之夫，而且对方还有个儿子。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第三者插足，但是他们却彼此爱得死去活来，任凭亲戚朋友的劝说也无济于事。

　　按说那个女人的老公如果放手也就成全了他们的好事，而偏偏他又是头犟驴，死活不肯放手，就是不离婚。最后他家老三下了狠手，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一把斧头断送了对方的性命……

　　情敌死了，同时他也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执行枪决的那天就在离镇子不远的偏郊，执行地点被人山人海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而此时的李家老太，却在大街上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也许这个儿子死的不光彩的缘故吧，大家从来没有看到过李家老太为这个儿子掉过眼泪。

　　四子结婚后住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仅存的一子却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账，用老家的话讲就是牲口霸道的，左右邻居让他打了个遍，亲戚朋友对他敬而远之，对待老娘也谈不上什么孝道，前些年全家搬到了省城，听李家老太讲，偶尔回来过几次，但大家谁也没看见过。

        大女儿长相俊雅，原来做商业工作，后随丈夫去了外地，有两个儿子，据说现在在家哄孙子呢！二女儿长得高高的，瘦瘦的，原来听说两口子经常吵架，后来也搬到了省城，生活的还算是富裕，但不知现在老了还吵架不？

        李家老太的老伴因脑血栓去世多年，身边现在只有个三女儿时常过来看看，三女儿是小学校的教师，个子不高，长相一般，言谈举止倒像个有点素质的人。

        四姑娘的命运不是很好，嫁了个老公生有一子，没几年老公却和别的女人跑了，一去几年杳无音信，没办法离婚以后就带了孩子住在了娘家，但她生性懒惰，脾气又大，常常嫌老娘做的饭菜不好吃，而自己又不动手。单位的效益不好，还要老娘经常接济她们娘俩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几年前因儿子考学陪同去了外地，现在也少有回家。

　　小女儿长我一岁，曾经和我同班，性格势力，略有自私，眼皮子总是看着那些用得着的人，虽然同学几年，但总是因为性格的原因走的不是很近。她结婚稍晚，嫁到了省城，前些年去省城办事，顺便到她那里看了看，那时她经营个小吃部，忙且累，但她自己说生活的还算幸福，一晃又是几年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现在的她性格有所改变没有？

        这样一个大家庭谁能想到，若干年以后只剩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独自生活，几间空旷的房屋，屋里屋外只有李家老太形单影只一个人的身影。老人的腿脚不好，多少年以前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每当冬季来临老人的房间都是彻骨之寒，不是没有烧的，而是她舍不得烧，屋子外面的烧柴高如小山，而她则每天穿着厚厚的棉衣整天呆在教堂里，不知是因为家里冷清，还是因为这里热闹，总之，一日三餐，除了晚上睡觉她总是呆在教堂里面。

        还有一件我一直搞不明白的事，每当孩子们回家看她的时候，她都是把饭菜做好了，摆到了桌子上，然后就退到了一边，看着孩子们吃，等大家吃完以后她再上桌随便吃点剩饭剩菜，不知是李家老太性格古怪，还是儿女嫌弃她。

　　今年夏天我回小镇偶住，正值小镇棚户区改造，李家老太所在的位置正是属于动迁地区，但她是死活不动迁，做了一个最老的钉子户，长长的一趟房拆得只剩下她一家，且停水停电已有半年之久，但她老人家还在那里“坚持”着。

        一日，我路过她家门口，见她正蹲坐在大门以外的石头上，于是驻足想和她聊聊，问问她的近况，可是说了几句话以后我才发现，她已经糊涂了，即便是我报上姓名以后她也认不得我是谁了。

        是啊，86岁的老人了，残留的记忆中没有我这个外人的存在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不认得我，但当我问及她的身体时，她拍拍身上的棉裤说：身体还好，就是夏天也要穿棉衣了。她还高兴地告诉我，说他儿子已经给她买楼了，过几个月就搬楼上住了。看她的神情就如同一个小孩过年穿新衣服那样的高兴。

        入秋了，北方的冬季也快来临了，但不知此时，李家老太是否已经入住新楼了呢？